Всё не проходит


cp@刀与禁果

暗刀[1]

1-5


  黎簇猛地收回了手。

  他不是没有看过漂亮好看的人,但长成吴邪这样的确实独一无二。那些独特并非由长相组成,而是每一个细节:嗤笑,沉默,漫不经心的眼神。这几天他过的实在鸡飞狗跳,这种半夜惊醒头脑清净的片刻并不多。

  他静静望着吴邪,一边分神听着帐篷外呼啸而过的风声。黑色阴影始终遮盖着他的侧脸,王盟睡在帐篷另一侧,正轻轻打着熟睡后的鼾声,而吴邪就在自己身边,毫无动静,活像是死去一般。须臾,他伸出手,即将滑向对方侧脸,又那么多看了一会儿。

  他已经十八了,不再像十五六岁那个时候的人一样天天因为点爱恨情仇就要死要活,翻来覆去的思虑。那个时候他对母亲还有念想,所以对父亲满怀怨恨,现在他早就死了那个让他们复合的心,也死了对父亲的信心,对他实在怨恨不起来,只有厌恶和冷漠。他对吴邪也应该如此。本应该如此,然而有些东西却活着在他胸膛燃烧。

  母亲从来不会对他说什么安慰的话,像是说了就会消磨他的志气一样。她最多说的就是“男孩要坚强”“哭什么哭”,就像吴邪。他心太硬,嘴里吐不出柔软的东西,每每磨的黎簇从心口泛出血腥味。

  初中时黎簇在二中初中部。母亲将他带去商场买衣服,他的身板太细,个头蹿的又高,裤子腰围合适了长度不够,长度够了腰围又不合适,他得去找路边裁缝铺子把裤子改了又改才能上身,否则就只能用皮带紧腰。最终母亲犹豫半晌,还是打算去找家铺子改腰围。

  黎簇手上拎着袋子,里面装着已经改好的裤子,他望着公车一路掠过那些城市改建将要拆掉的老房子,断胳膊断腿,放置了几月没人住,屋顶野草横生。在他五六岁时,偶然一次父亲出差,他问母亲父亲去哪儿了,母亲正在拖地,声音温柔至极,却冷着脸。

  他想起吴邪,吴邪不会冷着脸跟他说话,说的所有狠话都像母亲一样,声音低沉温柔,但表情却看上去是在笑着的。

  他表情很温和:“如果你来搞破坏,我就弄死你泄愤。”

  母亲冷冷吐出两个字:“死了。”

  黎簇不解地看着她,想着吴邪。实在觉得这些人实在不可理喻,从嘴里说出的话不像是人能说出来的。

  回到家时母亲督促他将改了后的裤子再穿上试试看,他不太明白这有什么意义,明明在铺子里已经试了一遍,但他还是照做。试过后,母亲满意了,她便将裤子重新装回袋子。

  母亲从他手上接过裤子,她细细看着缝住裤子的针脚,黎簇则仔细看着她。她抬头看着他,忽地发起火来,将裤子扔向窗台外,布料舒展开来在空气中割裂的声音充斥着静默的屋内,黎簇呆了一瞬,便看到她颤抖着的手,那截脆弱的,被打断,愈合,又打断的关节,那截曾经灵活的能穿针绣花的关节。

  五六岁的黎簇问:“真的死了?”

  母亲自顾自拖着地,“谁知道,早晚我也得死。”

  “早晚是什么时候?”他继续问。

  “不清楚,可能死在你前头,可能死在你后头。死在你前头是你命大,死在你后头是你命不好。”

  十五六的黎簇什么都不问,他默默打开门,下楼去捡裤子。

  下楼时,他望向窗外,一只黑猫正蹲在对面阳台上,等着主人回家。半晌,它跳下窗台,脚步轻快地踩过那截裤子,施施然离去。

  父亲没留下一件关于母亲的东西,母亲也没打算给他留下任何玩意儿。她恨不得让自己消失,能带着黎簇最好,不能带着也罢,他是件无关紧要的东西。这点吴邪跟他讲过无数次:“你在同学中不合群,你父母也不怎么关心你,谁会管你消失了十天半个月?”就这点而言,吴邪拿捏得比自己清楚多了。他有时还期待着什么母亲会给他安排工作,但或许他嘴上骗所有人相信了,但心里再清楚什么是客气安慰话什么是真心话。只有吴邪跟他说真心话:“听我的,跟紧我,死了没人担心你到底死哪儿了。”

  他竟被这话刺的连血都开始发烫,同时后背凉的厉害。这感觉并非一时半会才升腾而起,黎簇从始至终都有这种感觉,吴邪会把他的命连同自己一并送了去。并非这人看起来像是个危险分子,而是他身上那股什么都不在乎的气息。吴邪也不太在乎自己到底是死是活,看上去也并不担心别人。活着最好,不小心死了也罢,黎簇只是件恰巧倒霉的被选中,后背刻上东西的人。

  他从一些人身上嗅到过那种气息。路边奄奄一息的野狗,公园里冰冷僵硬的长椅,他的母亲。他对此再熟悉不过,也因此产生了模模糊糊的追忆对比之中。吴邪正躺在他身旁,一片漆黑中,他看不到对方的脸庞。在漆黑的如此浓郁的夜晚,睁眼去看和闭眼几乎没有差别。

  他将手表贴近眼前。凌晨四点,他坐在沙漠中,帐篷内,忽地觉得没什么意思。一路上他有足够多的机会离开:跳车,报警,逃走。但他没有,或者说吴邪深知他不会。他离开了该去哪儿?去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的学校复读?凭着高中学历去找工作?

  “你放开我。”黎簇喘着气,“我明天还得去上学。”

  “上学?”吴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“你前天才因为不想上学的事情被你父亲关在房子里,鬼哭狼嚎了一整晚。”

  “我妈说了要给我安排工作!我确实不想去学校。”他仍旧挣扎着。

  吴邪盯着他,像是透过他看一件似曾相识的物件,过了会儿,这人才开口了,眼睛里带着些笑意。“你母亲的电话你打通过吗,黎簇?”他语气很轻,“别让人可怜你。”

  黎簇几乎是立刻就全身颤抖起来,恨不得起身挥拳。他愤怒,不是愤怒这人强行将自己绑来的无耻无畏,而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。这种感觉长达十多年的萦绕着他,他不离开,是因为从吴邪身上嗅到了同样的感觉,因而对他从畏惧中凭空生出那些奇异的亲昵,仿佛这是他能唯一抓住的与世界的联系。

  因此吴邪问他,“你要跑到哪儿去?”

  他说话时明明在发问,黎簇却觉得这人并不需要一个回答。吴邪拖着步子坐在自己面前,黎簇惶恐不已,那张脸看上去并不那么出彩,但他仔细盯着,没能幸免的被这人所吸引。吴邪说话时嘴角有莫名其妙的笑意,黎簇将这归根于他大局在握,心情奇好。又或许逮住了自己,活像是看野生动物时残忍的开心。

  “只用十三天,”吴邪并不与他多说,“十三天。”

  十三天,足够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。即便这个有可能要改变自己的人阴晴不定,或许是要谋杀自己的凶手。他应该害怕无比,但内心却似乎知晓这人不会将自己怎么样,生生涌出点盲目的有恃无恐。坐在桌前,王盟开始回忆之前的事情,递给他一瓶啤酒,黎簇心烦意乱地挥手让他拿走。王盟也不甚在意。

  “你就像我之前一样。”他感叹道,“也被绑来……不过你会习惯的。走着走着,有些人就能成为兄弟。老板之前也有两个兄弟,一个还在联系,一个他们想办法要联系。”

  黎簇默默听着。想起吴邪将自己绑去的那一天,他静静坐在沙发上,就那么盯着他,盯着他看了许久。他是在看自己吗?还是在透过他,看着谁?过去的王盟?过去的……

  过去的吴邪和现在应该不是一个样子。他想着,不由得嗤笑一声。声音有些大,吴邪冲他瞥了一眼,这种牵猫逗狗的戏弄让他更加愤恨。他之前是不是什么大好青年黎簇不知道,但管他怎样,吴邪现在已经成了这副流氓样。过去存在最大作用也只是追忆罢了,前人无知无觉,后人也无法嚼出个新鲜感来。只有吴邪自己才能完完整整的体现那些曾经发生过,他由过去的每一部分组成,缺一不可。

  浓重的漆黑与沉寂里,黎簇静静坐在吴邪身边,手掌伸向他,虎口微张,即将触碰到吴邪的喉管处。他有无数次想过把这人掐死算了,自己就自由了。但自由对他来说有什么用?没有自由的人要自由才有用。他四处游荡,无所凭依,自由对他来说充斥着每一个细胞内。他想去哪儿无人在意,他想留在哪儿也无人发觉。

  而吴邪是唯一一个绑紧了他,告诉他,“你要是不听话跑了,我就搞死你”的人。他被吓得要命,动脉里的血液却欢快的要翻滚起来。这人跟他悄声说:“别怕,你背后有七指。”又拉紧了他的手,将他的恐惧一并带走。

  他的手探的更近。吴邪睡着时头偏向一旁,下颚处坦露在黑暗中,像把暗刀。

  “大半夜的不睡觉,你修什么仙?”他眼睛还闭着,却突然开口问道。

  黎簇呆坐了半晌,手臂仍伸直着,像条长长的导火索直立在原地。须臾,他那只即将触碰却又缩回去的手垂下,冷汗浸湿了后背。

  “没什么。”他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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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tes:沙海看到了第五集,写一个1-5集的邪簇/簇邪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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